“有人说我师父活不过18岁,但到他与我相遇已是而立之年。”

小明哥和我说这些话时正靠在窗吹风,房间很空,只有风吹动的声音。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,裹着一件灰色大衣。

那件大衣是他第一个搭档送给他的,穿了十年,再好的料子也磨了边。

他一直很珍惜朋友送的东西,客厅的台式留声机是他入住这栋房子时小满姐为他选的见面礼,虽然她自己用得比较多。我总能在休日前一天晚上见他将留声机从内到外仔细的擦一遍,因为我知道,第二天小满会邀请行会的太太们到家里跳舞。

我本以为提到小明哥那会是只有存在我们两个人的回忆,但实际上,他与小满相识比我早太多太多。

小满当时是社交圈的名人,关于她最经典的传闻是她与警察局局长的情妇有一腿,但那只是谣传。在更多人眼中,她一直是小明哥的暧昧对象。

我刚认识她时曾经猜想过她与小明哥是否会日久生情,而我后来明白,她对小明哥一直有情。

对我亦有情。

小满没有对某个人感情上特殊的概念,她见众生皆是情。

小明哥非常体贴,对任何人都是。

他会在花花出门前拿几个银元放在门口的木柜上备用,因为那家伙回来就会把兜里的东西随意乱丢,出门着急时又找不到。

那个柜子也是小明哥自己打的,上面雕了些花,也不知用了什么木料,每次打开时都会有香气散发出来。

花花因为何老板生病,对小明哥说想去将人接来一同过年。他会打电话到病院咨询陈医生一些注意事项,还让花花带去礼盒,并调侃其为聘礼。

最初见到小明哥的具体情境我已经记不清了,但放在卧室枕边的虎头娃娃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。三岁,九岁,二十岁。每年腊月十三他都会送我礼物,因为他说那日是我的生日。

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人。

小明哥从前总喜欢开玩笑,聘礼之说不提,又或者是“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”那种无聊的对话。小满对此嗤之以鼻,最后只能由我来接过话头使他不至于那么尴尬。

听小满说,我刚被小明哥捡到时非常缠他。

“有一次他乱说话,你听了便哭。他见不得你哭,就对你说把命给你了,只要你不杀他,他就还活着。”小满嗤笑。

“谁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命给出去,还是因为一个不到三岁的小鬼开玩笑的话。”

看到小明哥起身,我结束回想,他用手拍了拍裤子道:“该走了。”

他的回忆也结束了。

我回头重新看了一遍这个可以称得上我与小明哥、小满姐三人的家的地方。

桌子上和好的面已经干裂,瓷碗跌落摔碎,面粉洒在地上,脚印凌乱。

小满自昨天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,而小明哥一直没有说话,他看着成衣店送还的礼盒中花花的断指,看了许久。

我在清晨从戏园子回来,何老板果然不见了。

到处都没有他的气息。

小明哥拿起花花的钢笔大步走出家门,没有回头。

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虎头娃娃,紧跟在他身后。

很多年后,他对我说去去就回,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我才明白,那一天他不仅仅是结束了回忆,同时,也决定好了未来。

最初我信他,但是一年,两年,五年。他没有任何消息,我与小满的生活环境也没有任何变化。

我忽然很担心他。

于是我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。

但陈医生依旧每天不厌其烦的对我洗脑:“弃我去者,昨日之日不可留……清明托梦让我给您带个话,他死得干净,请小祖宗您不要再纠结于此,放过他吧。”

托梦个屁,鬼才信。

没搞死何怜生,他才不会罢休。

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当初的那个孩子,不愿告诉我一切缘由,将我排除在外。

不过这样也好,我哼着歌,离开了这家黑诊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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